第十四届全国运动会正在陕西举行。说起陕西省会西安,人们想到的是十三朝古都长安,是汉时的明月和盛唐的风。
鲜衣怒马越千年。骁勇秦军从这里出征,演绎“与子同袍”的壮烈,“五陵年少”在这里驻足,留下哒哒马蹄声响。
丰厚的历史,为西安留下了丰富的文物遗存。徜徉博物馆中,你可以看到古人玩马球时策马持杖的威武,感受到相扑者角逐博弈的风采——现代体育竞技的很多项目,可以在这里找到影子。
马球
侧身转臂著马腹
霹雳应手神珠驰
收藏于陕西体育博物馆的七尊唐代打马球陶俑,让人目睹了一场别开生面的马球比赛。
七匹高大的马,马尾束起,以防争抢中相互缠绕。七名骑士身穿紧身服,有手握缰绳直奔马球的,有驰骋腾空的,还有注目等候的,神态各异、动静相宜,策马打球的身姿栩栩如生。
在唐代,马球被称为“波罗球”(今日马球的英文仍为Polo),它还有一个更雅致的名字“击鞠”。据考证,马球是由西域传到长安的,是唐宋两代广受欢迎的体育项目。唐代大文豪韩愈笔下的“球惊杖奋合且离,红牛缨绂黄金羁。侧身转臂著马腹,霹雳应手神珠驰”诗句,描写的便是打马球时的场景。
唐代打马球不仅成为上层人士强身健体的体育运动,而且在对外文化交流中也发挥了重要作用。据文献记载,渤海、高丽、日本等国都曾与唐王朝进行马球竞技。马球的大致玩法是,两队人(一般每队5—10人)骑在马上,用杖端弯曲的波罗球杆击球,网囊作球门,先进球者胜。
唐玄宗李隆基就是一位马球高手。据唐人封演编撰的《封氏闻见记》记载,李隆基还是临淄王的时候,曾奉唐中宗之命,与几位王公组队,迎战骁勇的吐蕃马球队,李隆基“东西驱突,风回电激,所向无前”,不负众望地帮助唐朝代表队赢下了比赛。
唐天宝六载(747年),唐玄宗专门颁诏,将马球作为军事训练的科目之一。唐王朝的边疆上,大多是善于骑马作战的游牧民族。彼时,唐朝军队里盛行以马球练兵,长安城内也遍布球场,大明宫、十六王宅、坊间大户都有球场。月灯阁(位于现西安市大雁塔以东月登阁村)是唐长安城著名的举行马球赛会之处,故有“月灯阁球会”之称。按照唐代惯例,经过殿试之后的新榜进士,主考部门要为他们举行一系列庆祝活动,其中就有马球比赛。
由于马球在长安十分受欢迎,马球相关的文物,自然也不止我们前面提到的打马球陶俑。在陕西历史博物馆的唐代壁画珍品馆中,观众可以看到武则天之子章怀太子李贤墓的壁画,其中墓道西壁上就有一幅打马球图,五位运动员骑在马上风驰电掣,动感十足。
相扑
广场妙戏斗程材
才得天颜一笑开
在今年的十四运赛场上,中国式摔跤作为一项群众赛事,将重回阔别二十八年的全运舞台。
摔跤运动最早可追溯到先秦时代,当时称之为“角抵”,也是军队的训练科目之一。
据《汉书》记载,秦始皇统一六国后,不仅军队中盛行角抵,宫廷、民间也同样流行。汉代对角抵活动的观赏性进行了深度“开发”,吸收舞蹈、杂技等特点,形成了一种规模宏大且独具特色的综合性娱乐表演活动,即角抵戏。
角抵戏发展至魏晋南北朝时期,出现了另外一个名称“相扑”。隋唐时期,角抵深受皇帝的喜爱,还专门设立了用来表演的摔跤队,取名“相扑朋”,它集中了全国的相扑高手。我们根据史料,甚至知道唐僖宗时有一个叫蒙万赢的相扑高手,十四五岁就选入了相扑朋,大家都佩服他“拳脚轻捷”,因为每次都赢得比赛,而有了万赢这个名字。
宋代角抵仍然很受欢迎,宋代诗人杨万里有《角抵诗》云:“广场妙戏斗程材,才得天颜一笑开。角抵罢时还罢宴,卷班出殿戴花回。”相扑在奈良时代(710年—794年)由我国传入日本,后被日本文化所接受,成为其国技。
陕西体育博物馆的镇馆之宝,便是一尊长7厘米、宽6厘米、高9厘米的隋朝青瓷相扑俑。从造型上来看,两人皆束发髻,身系腰带,胯间着兜裆布。从动作上来看,两人分次上下,弓步俯身,一人在上,左手抱腰,右手搂颈,正在发力;一人在下,双目圆睁,不甘示弱,竭力奋争。两者相持不下,难解难分,给人一种充满力量的美感。
蹴鞠
蹴鞠屡过飞鸟上
秋千竞出垂杨里
当我们的目光遇见古代的蹴鞠时,就注定这是一场似曾相识的邂逅。乍一看,并没有相隔千年的距离感,因为它和我们今天所说的足球是如此相似。
蹴鞠被称为足球的“老祖宗”。《水浒传》中的高俅,就是宋代著名蹴鞠高手。如果用浅显的语言来解释蹴鞠二字,“蹴”即用脚踢,“鞠”是皮制的球,“蹴鞠”就是用脚踢球的意思。
中国是蹴鞠运动的发源地,中国人玩蹴鞠的历史十分悠久,且不说黄帝发明蹴鞠的传说,战国时期蹴鞠在齐国的都城临淄已经是一项相当普及的运动了,无怪乎今天临淄的齐文化博物院专门揭出这里是“世界足球发源地”的名号。
古代蹴鞠所用的鞠,在魏晋以前是用皮革制作的,内实以毛发。到了唐代,充气的鞠逐渐流行,制作技法也更精巧。由于充气鞠的出现,蹴鞠活动开始向高空发展,并出现了多种多样、趣味横生的踢球方法,极大地促进了蹴鞠运动技术的提高。
蹴鞠在古代的文人墨客中很受欢迎。唐朝的李白、杜甫、刘禹锡、韦应物、王维、白居易等著名诗人,都吟咏过这一运动。李白高歌:“斗鸡金宫里,蹴鞠瑶台边”;白居易吟唱:“蹴球尘不起,泼火雨新晴”;王维惊叹:“蹴鞠屡过飞鸟上,秋千竞出垂杨里”;杜甫则说:“十年蹴鞠将雏远,万里秋千习俗同”。
东汉人李尤写过一篇《鞠城铭》,对蹴鞠运动进行过具体的记述,而且将蹴鞠和治理国家政事联系起来:“圆鞠方墙,仿象阴阳。法月衡对,二六相当。建长立平,其例有常。不以亲疏,不有阿私。端心平意,莫怨其非。鞠政由然,况乎执机。”
这段文字的大致意思是:圆的足球方的场墙,这是取象阴阳而形成的。两边各有六个球门,一队有十二个人上场。各位裁判要坚决执行球赛的规则,不怀偏袒的私心,不因亲疏而有别,完全应公平合理,谁也没有埋怨的话可讲。球赛尚如此,理政更应公平无私,照章办事。
舞马
更有衔杯终宴曲
垂头掉尾醉如泥
作为全运会、奥运会等体育盛会上一项优雅的比赛项目,现代马术运动追求张力与韵律、协调与奔放,以达到“人马合一”的境界。
收藏于陕西省历史博物馆的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,盛满了一个令人迷醉的时代,不仅让人联想到现代马术运动中的盛装舞步,更可以一窥唐代宫廷大型舞马表演的场景。银壶呈扁圆形,壶身两侧以模压的手法各锤出一匹翘首鼓尾、衔杯匐拜的舞马,一眼望去骨骼明确,肌肉匀停,后腿曲坐,前腿站立,口中衔着一只酒杯,呈蹲踞姿态。
舞马,顾名思义,就是会跳舞的马。关于舞马的记载,最知名也是最完整的文献,见于《明皇杂录》。当时宫廷舞马达百匹之多,由“内闲厩”负责管理和饲养。玄宗还将舞马分为左右两部,取名“某家宠”“某家娇”等。每逢玄宗生日,长安城兴庆宫(今西安兴庆宫公园)的勤政务本、花萼相辉两楼下,将举行盛大的庆祝活动并以舞马助兴。到了宴会的高潮,舞马还会跃上三层高的板床旋转如飞,领头那匹马还会衔起盛满酒的杯子,到玄宗面前“祝寿”,所谓“屈膝衔杯赴节,倾心献寿无疆”,“更有衔杯终宴曲,垂头掉尾醉如泥”。
安史之乱爆发后,唐玄宗“西幸”蜀地,这批舞马散落到安禄山的一名大将田成嗣手中。有一天,军中宴乐,舞马听见乐曲声应节拍跃然起舞,士兵见状误以为是妖孽,田成嗣命士兵将舞马鞭打而死。从此,舞马在大唐的宫苑中消失了。
而鎏金舞马衔杯纹银壶却留存到了今天,它发现于西安何家村唐代窖藏遗址。何家村宝藏的来历,直到今天都没有一致的说法,它于1970年10月偶然发现,一千多件珍贵文物令人大开眼界。一批从何家村出土的文物,带着浓郁的胡风,提醒我们不要忘了大唐盛世与丝绸之路的密切关系,长安正是丝绸之路的起点。(宋雨)